第 39 章 自身难保(修)

在谢不为回府沐浴更衣之后,入宫去的谢楷与谢席玉也回了府。

谢楷亦有听闻今日城门外的境况,甫回府,入宫所穿公服都来不及换下,便又到谢不为房中,上下打量谢不为,见其容色正好,身上也未有伤,方舒了一口气。

但并未对谢不为说任何关心之语,而是当着谢不为的面,先是斥责阿北与慕清连意护主不周,并恣纵谢不为出格行为,后再训诫谢不为,颇有恼色,“一下子看不住你,竟又惹出如此大的祸事,东阳长公主你都敢得罪,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谢不为确是理亏在前,也知谢楷此番入宫是为他求皇帝庇护,就算谢楷平日里包括现在都不给他好脸色看,但总归谢楷是尽了为父之责,谢不为便领下了谢楷这份未曾言说的情,默然听训,并不争辩,再闻提点也是连连颔首表示接受。

谢楷见谢不为如此妥首帖耳,蕴着怒气的脸色才好了许多,最后捋长须感叹道:“所幸东阳长公主表示再不追究,不然,谢府上下又要为你奔走许久。”

谢不为回府之后便没了东阳长公主与止观法师的消息,见状心念一动,略略凑近了谢楷,看着谢楷的脸色,谨慎地问道:“那东阳长公主和止观法师后来如何了?”

谢楷瞥了谢不为一眼,似是欲斥却挑不出毛病,便只能重嗤一声,“还能如何?东阳长公主自然带着止观法师回了长公主宅,也是如此,东阳长公主才不再追究你的过错。”

其实止观法师跟随东阳长公主去往长公主宅之事并非是如谢楷所说的那般天经地义,反而是不符出家人需抛却俗世关系的常理,谢楷如此说,不过是不想在谢不为面前露出不解罢了。

但也确实因如此,东阳长公主定是十分欣喜母子相认,才肯这么轻易地放过他这个“拐走”了她儿子的罪人。

谢楷又突然想起了太子亲自前去城门外救下谢不为一事,面色顿时有些复杂,挥手示意阿北与慕清连意退下,等房中只剩他与谢不为两人时,才略显迟疑地对谢不为问道:“你与太子,关系到哪一步了?”

谢不为先是一怔,后才意识到,在谢楷眼里,他是与萧照临相好,且此次萧照临及时相救,在谢楷看来,也是再次证实了此事。

故他自然不好在谢楷面前否认他与萧照临的暧昧关系,只佯装羞涩,垂首支支吾吾道:“没......没到哪步,不过是彼此心意相通罢了。”

谢楷倒被谢不为如此“羞涩”的模样弄得十分不自在,咳嗽数下,才道:“我倒也不是想窥探太子与你的私事。”

他语顿沉吟,须臾,才继续道,“但你万万不可太过逾矩,有风声说,袁氏独女命在旦夕,定是活不到及笄,袁氏便想从姻亲家中过继几位女公子,以备太子妃人选,毕竟太子也已过冠年,东宫再无女主,也实在不妥。”

他再睇谢不为,是为敲打,“明岁开春,你到了加冠之年,也是该定亲了,我与你母亲已在留意合适门庭,过不了两年,你与太子都会各自成家,

那些上不台面的心意情谊,统统都要放下,不可再误正途。”

谢不为倒是对萧照临的婚事无甚兴趣,但听到谢楷与诸葛珊有想为他定亲的打算,忙劝阻道:“我这人名声狼藉,又容易惹出祸事,还是不要耽误别人家的女公子了吧。”

谢楷闻言拧眉道:“也难为你有如此自知之明,我与你母亲自然不会替你相看那些高门女公子,以免结亲最后结成了仇,但多有普通门庭家的好女儿,即使你再混账,但她既成了你的夫人,便不会轻易生怨,也能对你稍加管束。”

谢楷是在说,以谢不为如今的名声,自然是配不上那些高门女子,但若是选普通世家的女儿,只陈郡谢氏六郎夫人的身份,便足以让那家人满意。

但谢不为自认对女子难生情爱,又和孟聿秋彼此有意,如何能耽误别人!便直接与谢楷说他并不想如此早成亲。

可谢楷以为谢不为这是放不下太子,才如此百般推脱,顿又生怒气,“自古皆是成家立业,你又如何跳脱此外?不必再多说了,等我与你母亲挑选好人家,此事便这么定下。”

谢不为也生不服,顶撞道:“那谢席玉呢?他不是我的兄长吗,兄长的亲事不定,我这个做弟弟的又岂能在其前?”

谢楷听谢不为提起谢席玉,面上的怒色转为愁虑,但仍是没什么好气,“你如何与五郎相比?五郎不到冠年便已是四品文官,若是如今便为他定下亲事,反而会耽误他的前程,可你不同,你不过是靠着太子才得了个小小浊官,与其放纵你在外惹事,还不如为你寻正妻管束,我与你母亲也能享含饴弄孙之乐,也算没白养你。”

谢不为越听越来气,冷笑道:“他谢席玉不愿成亲,你们便依了他,我不愿成亲,便是万般不许。”

他有些口不择言,眼尾也有些泛红,“但就算我再不如谢席玉,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孩子,他算什么?!”

谢楷见谢不为竟意在指责谢席玉,亦是冷嗤道:

“你若不是我与你母亲的亲生孩子,又如何能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我也不指望你有所作为,你如今的用处不就是为我谢氏延绵血脉?早早生些孙儿出来,我与你母亲说不定还能有些盼头。”

谢不为已是气到眼中蓄满了泪,水光闪烁,却也知在此时顶撞谢楷不会有任何用处。

既然谢席玉可以以自己身居高位来堵回谢楷与诸葛珊替他定亲的念头,那么他自然也能如此,只要他有不再依靠谢府的能力,届时,谢楷与诸葛珊就算想逼他成亲,也拿他无法。

念及此,他便倔强转身,不再看谢楷一眼。

谢楷亦不想再与谢不为多说什么,怒而重重拂袖离去。

因着与谢楷的争执,还有公务及与孟聿秋的感情,如此种种烦心之事,谢不为又是彻夜难以安眠。

到了第一日,眼下不免有淡淡青黑,他又不喜在脸上涂脂抹粉,便就这般顶着一脸的疲态前去东宫。

此次为谢不为引路的仍是上回的小黄门,但显然这个小黄门已是知

晓了谢不为的身份,故显得十分拘束,甚至不敢多看谢不为一眼。

等引着谢不为到了萧照临的寝殿前,连请退之言都忘记,只匆匆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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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前早有内侍相候,且看冠服打扮品阶不低,应是萧照临近身内侍,远远瞧见谢不为,便疾疾迎了上来,躬身带笑道:

“谢主簿来得可巧,殿下这才下朝,正在殿内更衣呢。”

谢不为便停在了殿门之前,“那我便等殿下更衣完再进去吧。”

内侍忙赔笑道:“哎呦,奴不是这个意思,谢主簿直接入殿便好,殿下见到谢主簿一定会很欣喜。”

谢不为能感到这个内侍对他有些殷勤太过,但对他来说并不会有任何影响,反而也算是好事,便按下了心头想法,对着内侍微微笑了笑,再迈步入内。

萧照临的寝殿亦不算奢华,所有陈设装饰都十分普通,想来是为宫中内侍安排,并不见萧照临个人喜好,也是因此,这寝殿便不像萧照临平日生活起居之处,反倒像是某处的官舍厅堂。

正殿之中并不见萧照临身影,也未有内侍在其中,谢不为只好先老老实实地站在此处等候,但没过多久,他便听见寝殿左侧深处传来了萧照临的朗朗之声,“进来。”

谢不为知晓传声之处便是萧照临寝睡之阁,稍有犹豫,但还是选择往萧照临那儿去。

在穿帘绕屏之后,便至寝阁。

此处与外间十分不同,梁垂轻纱幔帐,柔和了窗外正烈的阳光,又炉烟正袅,暗送淡香,平添凉意,自有怡人。

萧照临正阖眼斜靠藤榻,榻上还有一用来挡风的小画屏和一上缠青枝的白瓷枕。

而萧照临又未穿严整外袍,只着顺滑到泛着水光的黑绸寝衣,也未如平时高束玉冠,只以锦带略拢长发,倒是一幅准备入睡的闲散模样。

如此,便与谢不为所见过的萧照临大不相同,若说平日里的萧照临是一枝另生尖刺的正盛海棠,那此时的萧照临便像是从那带刺枝干上飘下的一片海棠花瓣,艳色不减,却再无不可接近之意。

不知为何,谢不为看着这样的萧照临,反倒是心中略生不安忐忑,他没敢太靠近,只立在屏风之前,对着萧照临俯身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萧照临闻声睁眼,却也无起身接见他的意思,只不冷不热道:“站这么远,是怕孤吃了你吗?”

这般说话冷淡且带刺,倒才显正常,谢不为稍悬的心便慢慢放下,并上前几步,薄露笑意,“是怕惊扰殿下休憩。”

萧照临的目光意味不明地扫过了谢不为全身,游移片刻之后,停在了谢不为的眼下,略一抬眉道:

“怎么,昨夜没睡好吗?这一脸疲态,知道的是以为你来向孤道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向孤诉怨的。”

谢不为没计较萧照临话中的软刺,而是笑吟吟地“顺杆子往上爬”:

“殿下神机妙算,我心中当真有些怨情,不过,并不敢向殿下倾诉。”

萧照临指了指榻

下之席,是示意谢不为来坐,但口中只冷笑并略有讽意,“我瞧着这世上并未有谢主簿不敢之事啊。”

谢不为顺着萧照临的意思端坐在了萧照临的榻边,但闻言,面上笑意稍敛。

他即使知道萧照临平日说话便是如此不客气,也知道萧照临话中之意是让他说出心中怨情,但不知为何,心下却有些莫名不悦——

明明从前萧照临与他说话并不会一直如此带刺,且昨日还与他相谈甚欢,怎么今日倒像是他得罪了萧照临。

许是他此番不悦展露在了脸上,正当他准备只与萧照临谈正事的时候,萧照临竟又一叹,半坐起身,黑眸压下,直直凝着他。

“你如今脾性倒是不小,只不过冷了你两句,小性子便出来了,还与孤摆脸色,当真以为孤会纵着你?”

谢不为愕然寻声略略抬首看向了萧照临,心中有疑,怎么就成他有小性子还摆脸色了?倒打一耙也不是这样的吧!

萧照临见谢不为只仰头傻看着他,轻啧一声,用带着黑色革制手套的两指捏住了谢不为的下颌,指腹微动,但面上仍是冷淡,“孤许你说,也说不定,孤能帮你呢?”

这萧照临,怎么就这么喜欢碰他下巴啊!

不过,虽心中如此暗暗吐槽,但面上却并不挣扎,反而干脆借了萧照临手指之力,将整个头都搭了上去,撇了撇嘴道:

“殿下如何帮我?我看殿下也是‘自身难保’呢。”

也不知是因谢不为“乖巧”搭在他手上的举动,还是因谢不为那句玩笑的“自身难保”,萧照临竟展眉一笑,指腹微微划过谢不为的下颌轮廓,动作略显轻佻,“哦?孤怎么就‘自身难保’了?”

谢不为长叹一口气,将昨夜谢楷告诉他的“催婚”消息说了出来,最后半垂下眼,哀哀叹道:“父亲要给我定亲,殿下也要娶太子妃,可不就是‘自身难保’吗?”

萧照临闻后稍俯下身,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打在了谢不为光洁的额头上,并吹得细碎额发扫眉微动,带来一阵酥麻痒意。

“那你是不愿定亲,也不愿孤娶太子妃,才一夜难安的?”

谢不为眨了眨眼,以缓解眉上酥痒,听萧照临的话,只觉有些奇怪,他昨夜难眠原因众多,但确实也有并不愿定亲的缘故,这般思考间,倒是忽略了“太子妃”相关,后有些迟疑地在萧照临的手上微微点了点头。

萧照临一愣,但旋即竟大笑出声,又更俯下身,替谢不为拂开了眉上碎发,并滑至谢不为的耳后,有意无意地抚过了谢不为的耳廓,“孤何时说要娶太子妃了?不过是他们一厢情愿白忙活罢了。”

语顿收回了手,又一指榻尾,“坐上来。”再道,“你若不愿定亲,到时孤也可以帮你。”

谢不为一听,忙坐到了榻尾,还“哐当”一声带倒了榻上的小画屏,却没影响他急着追问,“殿下如何帮我?”

萧照临将小画屏扶了起来,却是丢在了席上,如此,一榻之上,萧照临与谢不为之间便再无隔阂。

他再对着谢不为笑了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又侧过身,与谢不为对坐,再稍倾身,两人的目光交错,有些意味深长道:“只要你不愿,有些事便不会发生。”

谢不为却没深思萧照临话中深意,只当是萧照临在向他许诺将来会帮他逃掉定亲之事,面上笑意更浓,眼中神采亦复,对着萧照临俯身稍拜,“那就先谢过殿下了。”

言讫,便起身,却不想竟一头撞在了萧照临怀里,又在正欲撤身之时,被萧照临捉住了双肩,一句戏谑之语落下,“谢便谢,为何要投怀送抱啊?”

啊?

谢不为动了两下却没挣脱萧照临的手,腹诽道,怎么就成他投怀送抱了啊!还有,你不是有洁癖吗!

但他自然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只尴尬笑道:“是我冒失了,并未有唐突殿下之意。”

萧照临倒再没锢着谢不为不放,而是松开了手,向后斜靠,他左耳上的珠玉耳坠随之轻磕青枝白瓷枕,发出一声清脆之响。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谢不为,“我瞧你除了道谢之外,应还有其他事吧。”

谢不为闻言忽略掉了他与萧照临相处时的异样,微微颦眉道:“正是有关大报恩寺之事。”

萧照临挑眉接道:“你既有把握止观法师会愿意离开大报恩寺,孤便会让赵克他们去编户那里搜集大报恩寺放贷钱契,如此巨额利息,于法不合,孤自能让他们免去今年编户需上缴的利息,夏税之事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语顿,再道,“那还有何事啊?”

谢不为沉吟道:“正如殿下所言,今年编户不需再向大报恩寺缴如此巨额利息,但明年呢?”

他一论政事便眼神灼灼,似有清扫一切弊病之势,“明年世家必然不会再借大报恩寺之手放贷,一个大报恩寺没了还会有下一个大报恩寺,只要世家欲借放贷敛财之心不消,便永远会有下一个大报恩寺,我们若只是一直如此被动应对,便永远来不及。”

萧照临眼眸微眯,目光锐利,“你的意思是,你可以让世家不再生出敛财之心?”

谢不为摆首,“那自然是不能的,人之逐利是为天性,我又怎能与人之天性相抗?不过,倒是可以为此天性加上一层枷锁,让他们不敢再生盘剥编户的胆子罢了。”

萧照临垂眸稍思,他大概明白了谢不为的意思,但略显迟疑,“可如此,世家定是不会轻易饶过这施加枷锁之人啊。”

谢不为却并不慌张,语甚有玩笑之意,“但陛下与殿下,定会让他们饶过我的对不对?”

萧照临猛然抬眸,凝视谢不为,又正身而起,虽不置可否,但道:“你想如何做?”

谢不为似胸有成竹,“大报恩寺既是替世家放贷,除了与编户签订钱契之外,定还会有账本记录与世家的钱财往来。现如今止观法师还未离开京城,他们亦不会知晓止观法师之后的打算,即使稍有戒备之心,但不会太过,恐怕还是依旧在忙碌盘剥夏收之事。我便只要在此时找到

这本可以证明放贷盘剥编户行为的幕后主使是各世家的账本,再交呈陛下与殿下,陛下与殿下便可拿捏这个把柄,想来各世家也不至于再敢公然做如此既于法不合,又会触百姓众怒的行为了。”

萧照临闻后沉思许久,略有颔首,但目光之中的锐利却消解为一丝淡淡的忧虑。

“即使大报恩寺不会另生戒备,但他们必然十分重视并保密这账本,你又如何能得?”

谢不为晃了晃脑袋,眼中流光一转,“山人自有妙计,殿下信我就好。”

萧照临见谢不为如此摇头晃脑的样子倒是低低一笑,“孤自然信你。”一顿,还是略显担忧,“但此中危险定然不少。”

他又沉吟,须臾,才道:“那孤便给你派个帮手吧。”

谢不为来了兴趣,“不知殿下要赐何‘良将’给我啊?”

萧照临有样学样,同样“卖起了关子”:“确实是一良将,等你回了郡府,到时自会知晓。”

谢不为便没再追问,再与萧照临谈论起了郡府近来事务,直到见天色将晚,便起身告退。

萧照临却没如以往那般干脆应下,深邃的目光在谢不为身上停留了很久,才略一颔首,“去吧。”

谢不为便转身出殿,再随引路内侍出了东宫。

但却没乘犊车直接回府,而是让慕清连意驾车往宣阳门去——那里是宫城南门,亦是外臣出宫必经之处。

在离宣阳门大约还有一里路的地方,谢不为便教慕清连意停了车,并让他们在天色已黑时再回府,不需等他。

后独身步行往宣阳门去,且一路有所遮掩,并不引人注意。

等到了宣阳门附近时,便更是小心翼翼,在目光锁定了一辆犊车后,还特意绕了一个大圈,摸到了犊车边——正是孟府犊车。

车上竹修在看清谢不为的面容后先是一惊,再面生怒色,连客套话都不说,作势便要驱赶谢不为。

“你这人,既和太子往来密切,又为何还要巴着我们主君不放,当真是......”他语又犹豫,抿唇低声似蚊吟,“不知羞耻。”

谢不为虽没听清竹修最后说了什么,但仅闻竹修前语,便能确定,阿北所说不假。

昨日孟聿秋当真是去了城门,也看到了他与萧照临在马上相谈,甚至还很有可能误以为他是在和萧照临接吻。

但他却是丝毫不让,还振振有词道:“是怀君舅舅让我今日来此见他的。”

这句话自然是在诓竹修,实际上是他自己查到孟聿秋会每隔五日入宫进对。

而今日,便是孟聿秋入宫的日子。

竹修讶然,“怎么可能?!”

谢不为趁此机会迅速溜上了车,还毫不客气地钻入车厢,并用车帘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挡住,但还不忘对着竹修轻哼道:

“等怀君舅舅来了你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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