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佛门清净

这个认知使得谢不为有一瞬的慌张。

虽他自然对萧照临无甚好感,但毕竟在萧照临面前,他还是必须维持一个需得用后续源源不断的谎言加以弥补的“爱慕”之妄语,且萧照临也曾与他说过孟谢两府不可亲近。

若是让萧照临此刻抓到他与孟聿秋独处一室,无论出于意识到他的诓骗,还是出于身为君主对臣下私交的不信任,萧照临恐怕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谢不为表露的慌张太过明显,或者说,他现今一切的或大或小的情绪波动,都会被孟聿秋敏锐地捕捉到,是故,甚至在谢不为还不知要如何措辞与孟聿秋坦白需得避开萧照临的时候,孟聿秋就已先行用温和且体贴的语调低声问他:

“是不是不想让他知道?”

孟聿秋的语调在谢不为听来是一如往常,甚至有更加刻意地和缓,如同煦煦暖阳下的和风,穿竹林携竹香而来,再轻柔地为他抚平微蹙的眉山,丝丝缕缕间都只为安抚他心下不便表明的慌张。

谢不为其实也只需接受孟聿秋所有宽和与包容,点头顺势应下,再心安理得地听从孟聿秋一定可以如他所愿的安排,最后有惊无险地渡过这次危机。

可在他张口准备应答的一瞬间,轻巧的一个“是”字却始终滞在喉头。

他看着孟聿秋那双平和如竹林春水般的眸,莫名觉得,如果他真的说出了这个字,便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其中,将会掀起一阵波澜。

而他并不想在孟聿秋的眸中看到这本不该出现的波澜,至少,在此刻,不要是因为他。

但他的犹豫,其实已给了孟聿秋答案。

孟聿秋有些突兀地避开了谢不为的视线,松开了缠绕谢不为青丝的手,转顾厢房内唯有榻、柜、案、几的陈设,当即做出了决定,俯身将谢不为打横抱起,并再低声道:“冒犯了。”

随即,便大步走到了厢房床榻边,动作轻柔地将谢不为放在了床榻上,再展开素被盖住了谢不为全身,后自己也躺了上去,侧身如屏,完全遮住了谢不为的隆起的身姿。

外头萧照临的动静引来了孟府侍从的阻拦,但萧照临坚持要进来,他的侍卫也不再隐匿,如影般护在了萧照临身边,如此已隐有剑拔弩张之势。

就在萧照临准备闯入之时,孟聿秋作难得的初醒疏懒之声,对外道:“何事喧哗?”

萧照临皱眉不应,孟府侍从赶忙答道:“回主君,是太子殿下......”后语踟蹰,暗瞥萧照临面若凝霜的脸,再不敢多说。

孟聿秋又作诧然,“殿下是有要事寻我吗?”

萧照临闻言轻笑,阖眼再抬,对着厢房内朗声道:“确有要事,需得与孟相亲口道来。”

孟聿秋故作了然,“只是我现下不便起身相迎......”

“无妨,孤自己进去便好。”萧照临出言打断,说罢,便振袖推门而入,侍从与侍卫皆候于外。

因厢房内并无屏风,故萧照临入内即见孟聿秋侧躺于

榻,但榻上素被皱乱,却不是盖在孟聿秋身上。

——明显榻上还有一人。

萧照临顿觉有一股无名之火燃在心间,他切了切后槽牙,冷笑道:“孟相不便起身相迎,莫不是在行好事?”

又攥紧了拳,一字一字加重了语气,“让孤猜猜,孟相怀中佳人,究竟是哪来的天仙,竟能诱得一向自持为人所颂的孟相,在这朗朗乾坤下,在这佛家清净之地,便如此狂浪!”

萧照临一步一步地靠近床榻,但又乍停下来,目光如刀,仿佛能越过孟聿秋的背影,看清孟聿秋怀中之人,“不会是,清林苑那晚的谢六郎吧?”

说到此,语中已是既恨既嗤。

孟聿秋感到怀中素被随着萧照临的话猝然一颤,但他眼眸半垂,并看不清是何情绪,而面对萧照临可称无礼的行径,仍是淡然回道:

“我自不敢扰佛门清净,不过是娇奴欲观浴佛斋会,却又称劳累,便小憩于厢房。”

萧照临有些不依不饶,“娇奴?孤怎么没听说何人能成孟相的娇奴啊。”

孟聿秋只缓声答道:“娇奴面薄,且身份鄙微,不好辱了殿下清听。”

萧照临又似谑淡笑,“听说世家之中,换奴为乐之事不少,孤虽无这等癖好,也不欲夺人所好。”顿,“但,只让孤看一眼,孟相不会不舍吧?”

孟聿秋默然不答,室内气氛陡然如坠寒窖般凝滞,即使孟聿秋并未回头,也能感觉到萧照临身上那几有实质般的怒火。

须臾,才道:“娇奴衣衫不整,怕是不便面见殿下。”

孟聿秋这最后一句的推辞,终于让萧照临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顿时化成了冲动,他疾步靠近了床榻,一把掀开了素被——

但只一眼,他便如见污秽,猛地松手转身,重重拂袖离去。

等到外头彻底没了动静,侍从也将洞开的房门再次闭紧,厢房内两人才渐渐有了声响。

不过,这声响中,竟有些许暧昧。

孟聿秋紧闭着眼,姿态略微僵硬,似是因不敢触碰什么而刻意拘敛了动作。

但显然,正蜷在他怀中的谢不为并未有何顾虑,甚至,还偷摸摸地故意松开了孟聿秋的腰间束带,摸索到了一点空隙,便用手探入初夏时仅有两层的衣袍之中,在触到不属于自己的体温之后,捉狭地笑了笑。

“看来,怀君舅舅也并非对我全无反应啊。”

孟聿秋略略低叹,语调中略显隐忍,“鹮郎,不要胡闹。”

谢不为曲起两指,一点一点地在孟聿秋的衣袍内轻触,动作亲密且暧昧,但面上竟显无辜,探出素被的眼中清清亮亮,朝着孟聿秋努嘴道:“我要是不胡闹的话,那太子怎会罢休。”

说着,还动了动不知何时夹在孟聿秋腰上的腿,颇为不老实。

孟聿秋却被这动作一激,抬手按住了谢不为的腻滑如玉的脚腕,和声劝慰,“鹮郎,别再动了,把衣裳穿好。”

谢不为见孟聿秋当真是不想如此,只好

悻悻收回了腿,开始簌簌穿衣,但口中却有些不服气,“要不是我急中生智,脱了衣服钻到你怀里,太子定要看到我的脸才肯离开,到那时,他不会放过我的!”

说的是,在谢不为意识到即使孟聿秋做了表面这般不便让外人所观的样子,但萧照临仍要不依不饶探查清楚之时,便脱去了身上所有衣服,裹着素被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孟聿秋怀中,将光/裸的双肩倚在孟聿秋的胸前,又用不着丝缕的大腿与孟聿秋做足了正行好事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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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晓萧照临从来爱洁,又在一次八卦之谈中,听赵克说,萧照临对这等事更是敬而远之,便想赌上一赌。

当然,他赌对了,萧照临只看了一眼被中暧昧光景之后,便匆匆离开,自然,也不会想着去看他的脸。

可孟聿秋显然并不赞同谢不为此番举动,几声叹息后,终是轻声问道:“为何怕被太子发现?”

谢不为系腰带的手一顿,他自然不可能与孟聿秋说,他应了萧照临不与孟聿秋接近的话,也更不可能说,萧照临似乎有把他之前表达爱慕的话语当真。

便只能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怀君舅舅怎么不愿意与我亲近。”

孟聿秋没有计较谢不为拙劣地掩饰,只顺之摆首道:“不是不愿与你亲近,是还不到时候,也不好扰佛门清净。”

夏衫单薄,谢不为几下就穿整完毕,便又凑到了孟聿秋面前,先笑嘻嘻道:“我穿好啦!”后又询,“这佛门清净我明白,但‘不到时候’是什么意思呀。”

孟聿秋这才睁开了眼,并起身半坐,抬手为谢不为捋平稍乱的发丝,但目光却是落在了谢不为含笑的眸中,语气郑重似许诺,“等你不再心有顾忌,到时,我会向所有人坦白你我情意。”

“坦白?要如何向所有人坦白?难不成怀君舅舅是想与我成亲吗?”

不知为何,谢不为在听到孟聿秋这般郑重的语气后,心下喜悦之余,竟有几分慌乱,只匆匆忙忙下意识玩笑般回话。

“嗯。”孟聿秋稍静之后,默许了谢不为此刻其实已显露于面的纷乱情绪,只淡淡应了声,便将这般可能对谢不为是负担的话题隐去,“太子应当是有事寻你,他既已确定你来了这里,那你便去见他吧。”

谢不为根本想不明白自己现下究竟是在逃避什么,最后只能归结为,他还是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欢孟聿秋这个人。

又听孟聿秋再次善解人意地顺了他的意思给了台阶,便连连应下,匆忙之间只顾得上和孟聿秋道了个别,就逃一般地离开了厢房。

等到他一出厢房区域,便有内侍打扮的人迎了上来,躬身道:“太子殿下等您很久了。”

谢不为下意识再整理衣衫,又问内侍自己打扮可有失礼之处,得到肯定答复后,才跟随内侍去见萧照临。

萧照临此刻正在大报恩寺一间偏殿处,但这间偏殿内里却并非供奉神佛,倒与皇宫内的寝殿有几分相似,看来是专为皇室准备的休憩之所。

内侍只将他送到了殿外,便欠身而退,殿门未关,谢不为左右环顾也未再有侍从传意,就直接入了殿,绕过了一扇巨大屏风后,便得见了萧照临。

当时萧照临正端坐一紫檀木案前,执笔对着一卷书,似在抄写什么,在听到谢不为的步履声后并未抬头,只似笑非笑道:

“谢六郎脖子上,是什么痕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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