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思念

或许有,但是代价很大,而他不愿意再看到无谓的牺牲。

然而更重要的事情还在眼前,滇府绝大多数士兵其实和他一样,实战经验十分不足,就是新兵蛋子一个。志气或许有,但是真得遇上那群悍匪,只怕就跟韭菜一样被一茬接着一茬地收割。

治兵练兵这一块,五郎稍微有些经验。

这群水匪大部分盘踞在象鼻山,可是要想抵达,便得先走水路。这群土生土长的士兵谙熟水性,问题倒是不大。难就难在近战搏击上,对方还有火药助力,山高寨深,即便运气好拔了寨子,领头的当家譬如楚天也很容易逃掉,这便是治标不治本,迟早一天他会卷土重来。

“不能强攻的话,那诱敌呢?”荣嘉道。

五郎摇摇头:“说得简单,怎么诱?那个楚天早知道朝廷已经出了兵,怎么可能还贸然出头?”

此时几个人正在太守的府上商讨策略,太守许是被荣嘉的想法感发,接茬道:“也不是不行。楚天这些年为人刚愎自用,总觉得自己气运好,能大难不死,他是可以诱出来的,但是前提需要一个值得他以身犯险的饵。”

原来太守手底下早有暗线潜伏在水匪当中,也跟随过楚天的几次任务,大概清楚此人的为人以及行事方式。

目前,楚天正与滇府边陲的蒲甘国有贸易往来,是在贩卖一种名叫阿芙蓉的花卉干果,这种植物用量少可当药材,用量多了可致幻上瘾,让人有飘飘欲仙之感。目前楚天就是通过水路去将这些货物售往全国各地,主要受众是一些吃饱了没事做就愿意找找刺激的权贵,此外还连带着充当人牙子,近些年来拐卖了两国不少女孩儿,以供人狎玩取乐。

太守得到线人一个挺可靠的消息,说是楚天打算正运送一批阿芙蓉和少女们,去往蜀中平原。他行事慎重,大抵会分批次,以船队护送,兹事体大,必然会有寨里的重大人物出现,也许是某个当家,届时便是荣嘉的一个好机会。

唯一的问题便是,楚天的船只往往会伪装成普通商船的样子,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包围住,少不得和滇府一些参与水上贸易的商户去通个气。到时候排查一下,很容易知道是哪艘,但此举又容易打草惊蛇,毕竟有些商人利欲熏心,与水匪们也有往来。

重大问题经常出现在自己人身上,也是滇府往往难以剿灭水匪的原因。

荣嘉思忖了一会儿,道:“也不用通知那些商户,等到线人说水匪船只什么时候出发,我们那天也可借艘商船,与他们走同一路线,去蜀中至少几天几夜,足够我勘察清楚。”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是太过冒险,需得早早准备起来。

训兵的内容则依然是搏击,荣嘉特地从滇府调了一批最精良的武器来,根据士兵的特点简单分了几个阵营,无非步骑弓盾等,先前的训练实在太懒散了,这一连十来天,五郎把他们练得是叫苦不迭。

可是不练怎么办?不练的话,战场上掉下来的便是他们的头颅。到时候再悔不当初,恐怕已经晚了。

荣嘉这几天连轴转,白天商讨计策耗费许多脑力,晚上就去兵营虐菜权当放松。他红缨枪耍得也极好,棍子甩过去可以弹飞好几个人,这么个俊逸的少年郎,打起架来相当生猛刚烈。此前兄弟之间切磋得有些少,五郎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六弟,同我打一场如何?”

荣嘉笑笑,应战。刚开始几轮,两个人只是在彼此试探,并未动真格,逐渐速度加快,力度加重,荣嘉仍然使得是那把红缨枪,招式多变宛若游龙,五郎用的剑根本格挡招架不住,好几次震得虎口发麻,手腕酸疼。

最终是剑被枪挑飞了去,少年将枪往他颈下一横,微抬了下颌,而后利落地收枪靠后。

“你没人指导,武艺怎的精进至此了?”三郎也十分疑惑,他们几个哥哥并不知道荣嘉有个十分了不得的师父,荣嘉也没打算告诉他们。

荣嘉当夜又立了另一条规矩。

凡是能接过他三招的,即升军衔,军俸涨三倍。有了这么个念想,士兵们操练得也就更加卖力了。

夜晚,又是披星戴月而归,正好撞见门口有人求见,而后递给他一封加急的信函。

那人坦诚自己的身份:“小人受肃国公世子差遣,特地送来的这封信,还请您过目。若您要回信,小人便等上片刻。”

安逸清?荣嘉脑子钝钝的,没转过弯来,当即拆开一看,那娟秀字迹十分熟悉。

他心跳陡然快起来,飞快合上信纸走进屋里,顺便嘱咐那人:“你稍坐会儿,我去去便来。”

这居然是宁宁写的?他没做梦吧?

少女回信,也只不过同他讲一些啰啰嗦嗦的琐事,有些避重就轻。不过他并不知道,还以为她肯定就如她所写一般正平静安宁地生活,插插花调调香,做些闺阁大小姐们时常做的风雅事。

她一件事一件事地娓娓道来,希望他能放心,还提醒他剿匪时千万注意着些,若是被一群贼人打杀了,他这脸估计都没地方搁……

荣嘉看得缓慢,嘴角疯狂上扬。

担心就担心,干嘛要说得这么委婉。

他匆匆写了封回信,毕竟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她说,自是笔耕不辍。他是带着一脸倦意回来的,现在拿着一封信出来的时候却是容光焕发,搞得送信的人都忍不住诧异地多看了好几眼。

“哦对了,你再等一等。”荣嘉又返身回屋,而后抱着一个匣子出来,稍一走动里面便泠泠作响,估计有不少珠宝玉石。

除了这些,他额外拿出一锭金子,交给那送信的人:“你远道而来,也挺辛苦,这钱拿着也是应该的。”

一匣子珠宝,则是他在滇府游历时候买的。这里盛产翡翠等玉石,看到成色好的,就忍不住出手了,其中绝大部分还是原石,小姑娘自己打个钗环首饰还是可以的。

那人顿时喜笑颜开,连连道谢。

“六公子信得过小的就好,这些东西我一定好好送到世子手上。”

“嗯。”他颇愉悦地笑着,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不是给世子的,而是给你们府里的凌姑娘的,新年我赶不回去看她,这里赔礼。”

送信人嘴巴张得快要塞下一个鸡蛋,不过他毕竟是世子手底下的,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他心里十分明白。

更何况,他也觉得这二人才貌十分登对。

“是,我一定将话带到,公子若无其他吩咐的话,小人便先退下了。”确认之后,那人才终于隐没在了黑暗里。

得速战速决了,荣嘉忍不住想着。

从滇府到金陵,五十里为一驿,一驿换一良驹,也得跑上近半个月。

已至年关,凌安确实恢复了颇平静的生活,按部就班地行事。府上众人近来对她的态度也极好,毕竟她得了太子青睐,又助二房夫人平平安安地生产,沈氏母女如今也十分维护她。

这如日中天的当头,自是没人敢去触她霉头的,就连先前喜欢编排她的安熙禾,最近也都低调了起来。

就是方嬷嬷反而对她更加严厉了,俨然将她当作“太子妃”在培养,而凌安表面上顺从,可转念一想,既然太子殿下喜欢的是温柔大方的闺秀,她反其道而行之也不是不可。

她骑马的天分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白很配合,总之克服了这恐惧之后,她不多时便能独自上路了。

这一日,听说太子出行,她特地打听了路线,而后扮成男装,邀约了安度清一起跑马郊游。

安度清傻乎乎的,还以为就只是单纯一次游玩,没想到凌安在看到太子的车辇队伍的时候,竟然一头扎了过去。

她现在这副样子可不像是一个淑女,梳了个男人发髻,穿一身灰不溜秋的圆领直缀,说话嗓门儿也大。

刚接近时,太子车辇旁的守卫们明显警觉了起来,纷纷道:“什么人?”

她却招着手:“殿下,殿下,我是凌安啊。”

车辇一侧的布帘终于被挑起,露出颂文太子颇诧异的面容。

“我今日出来游玩,见殿下您的车辇经过,所以特地来找个招呼。”凌安笑嘻嘻的,想要呈现出挺浑的样子特别简单,学到荣嘉一小半神情和语气就好,不然就显得太倨傲了。

颂文挑了挑眉,面上神情平和了些:“宁宁表妹为何打扮成这样?”

“同二哥一起出来玩乐,这种样子更加随意一些。”凌安心想,你要的是一个安安分分的贵女,如我这般的,太子殿下应当还是得好好掂量掂量。

“不错,不错。”可是太子殿下倏忽大笑,“你这个样子,倒也肆意风流,孤很喜欢。正好孤也打算去北山游猎,宁宁要一起吗?”

这话凌安没法接,她嘴角抽了抽。

难道太子殿下是要同她客套一下?不应该啊,方才他那笑,像是出自于真心实意。

“不了。”察觉不对,凌安只想着抽身,“二哥还在等我,我得先回去了,殿下,告辞。”

小姑娘忙不迭的,一抖缰绳,飞快跑远。

她骑马的姿势还是有点笨拙,太子挑帘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想起多年前,他也是有事情需要出京一趟,芷柔避开众人,打扮成了一个男子,也是这般骑着一匹白马,飞奔着过来送他。

那是她多年来做得唯一一件很出格任性的事情,由于马术不精,弄得风尘仆仆的。他太过心疼,加上随行护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不免生出几分火气,言辞颇重地斥责了几句。

可她眼睛亮亮的,颇委屈道:“妾身只是想来送一送殿下。”

佳人已逝,音犹在耳,颂文眼角染了一点泪意。

他车辇旁边的侍卫侍奉了他好几年,算是他的心腹之一了,此刻竟然忍不住感慨:“这姑娘,确实与太子妃有些相像……”

“是啊。”太子的目光有些痴狂,“孤甚至觉得,这是她以另一种方式,又再次回到了孤的身边……”子不语怪力乱神,说完这话,太子自己先笑了,满是自嘲。

他对不起芷柔。

但少女朝他策马奔来,招手喊着殿下的时候,那声音清脆,仿佛在一点点扣开他沉闷了许久的心。打帘一看,那张脸蛋也是鲜活美丽的,毕竟比他年轻了那么多岁,多的是他所没有的朝气。

“殿下是想女人了。”随从憨憨地笑了几声,并不忌讳说这话,甚至他们会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以往也说过,但是太子从来不应。

可是现在,车辇里面的人默了许久之后,竟颇无奈道:“或许吧。”

……

凌安慢慢驱马回去,越想心里越忐忑。

她觉得自己还是别卖弄那些小聪明,好好避着太子就成。实在不行,在太子动真格前,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说自己的想法,毕竟太子殿下看着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应该不会强迫于她。

这般想开之后,凌安除了偶尔要外出去止水镇之外,大多时间是在研究调香和钻研医书。也是奇怪,阿娘给她留的那些书都好像是孤本,市面上几乎找不到,里面开方子的思路奇特,也与寻常药方有出入,但是效果往往出乎意料的好。

这不,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凡是有头疼脑热的,最后皆往她这儿来了。

除夕这天,正是繁忙时候,京城下了一点儿薄雪,气候也骤冷起来,但丝毫不减府中的热闹。

安逸清一大早便来了,带来了一封信,和一匣子珠宝。

凌安听到他来,第一反应竟是有没有回信。要知道她这哥哥无事不登三宝殿,特地找她肯定是有事情告知。

她是最不怕冷的,赤脚趿拉着鞋子,身上穿着一套薄薄的中衣,只随手披裹了个大氅就迫不及待出来了。

安逸清颇重视这些礼节,又看到她脚跟脚踝冻得有些红红的,不禁皱了皱眉头:“你好好穿衣服,这样像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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