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回到长安城。
在和崔明把酒言欢了一阵之后,李彻亲自将对方礼送出门。
等到崔明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李彻便吩咐下人安排车马,打算前往新城公主府拜访。
不管是因为皇帝老爹的意思,还是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李彻都要把崔明留在自己身边。
只是他的身份多少有些敏感,事先还是和新城公主说一声为妙,以免日后姑侄二人因为这件事生出嫌隙,那就不好了。
......
对于崔明,新城公主本来也谈不上什么恶感。
当年婉拒皇帝赐婚的决定是博陵崔氏做的,又不是崔明的意思。
严格说起来,崔明也不过是个被家族操控,没有什么自主权的“傀儡”而已。
对他,新城公主只有同情,并没有怨恨。
至于坊间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不过是某些心理阴暗之辈自我yy而已,新城公主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因此当李彻登门为崔明说项的时候,新城公主并没有怎么纠结,很平静地接受了李彻将崔明纳入麾下这个事实。
从新城公主府出来,李彻绕路去吏部走了一趟,知会了吏部一声,将这件事彻底敲定下来......
对于大唐这个庞大帝国来说,每天发生的事情何止千万。
一个五品小官的升迁任免,就好像一粒扔进海面的石子,没能泛起多少涟漪。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即便有人注意到这件事,也只是羡慕崔明的好运,能够得到皇长子的青睐,没人能想到这件事会对大唐的将来产生多大的影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封国大典上。
......
时光荏苒,很快来到了元新六年的最后一天。
经过一个多月紧锣密鼓的筹备,按照《尚书》、《春秋》等古代典籍的记载,自从西晋以后消失数百年的封国大典,将在这一天,在大唐君臣手中重现。
一大早,天还没有亮,长安城南的明德门就已经提前开启。
等候多时的文武百官鱼贯而出,前往位于南郊的圜丘待命。
待到天际微微泛出些鱼肚白的时候,数十支王驾仪仗次第而至。
李氏皇族的亲王、郡王们,除了已经在东瀛立国的李恽没来得及赶回,其余诸王全数到场!
在这些王驾仪仗的后方,是更为盛大的天子卤簿。
熹微的晨光中,但见六头巨象踏土开道,十六位身穿赫红大袍、头戴玄黑武弁的清道官持杖走在最前。
在他们身后,来自太常寺的鼓吹府史们长鸣铙歌,胡笳笛箫,各奏法乐。
随驾而来的文武吏员都穿着礼服,或徒步而行,或执辔策马,护卫在天子御辇两侧。
列排袍帻,醇驳一色;诸行骏骥,不染杂鬃;旌旗林展,人马伏簸,远望去如海浪般此起彼伏。
红袍的礼官,褐鬣的马队,玄甲的军卫,黄衣的羽仪,恰似赤浪滚至,褐涛继涌;玄波未平,黄潮又来;文华若天罗星宿,扈卫似巡海云龙。
将大唐天朝上国的威严神圣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四周观礼的各国使臣只觉得一阵山岳般的压力袭来,忍不住跪倒在地,叩首高呼“万岁”。
就连身为这场大典组织者的大唐百官,此时也忍不住心襟摇动,振奋不已。
......
庞大的卤簿队伍在圜丘外停下,李承乾穿着龙袍的身影走出御辇,在文武百官和列国使臣的参拜声中走进大次(帝王祭祀时临时休息的大篷帐)更衣,静候祭祀时间的到来。
李承乾的身影消失在帐幕之后,四周的鼓乐同时平息,万籁俱寂,只剩下布置在圜丘四周的旌旗在寒风中招展,发出猎猎之声,应和着肃穆的天色。
须臾,东边的地平线上,太阳露出了一点真容。
同一时间,一道悠长的声音打破宁静:
“中——严——”
“外——办——”
伴随着这声类似于后世“戒严”的宣告,布置在四周的鼓乐再次齐鸣,演奏起祭祀上天专用的《云门》之乐。
李承乾穿着衮冕,手持玉圭的身影走出大次,在近侍的簇拥下由东向西走进圜丘。
金色的阳光从他身后洒下,映衬得他如同降临凡间的神祇一般。
凡李承乾所过之处,文武百官、列国使臣无不俯身拜倒,三呼“万岁”。
李承乾神情庄重地走到天坛之下,伴随着逐渐高升的太阳,一步步朝着天坛顶端登去......
......
《礼记》有言:“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
礼乐不仅是一种仪式,更是一种文化。
它通过繁复的程序,寻求全社会的文化和合。
和而不同,在华夏民族的眼中,是最佳的社会秩序。
在这个无法用法律来有效管理天下的时代,没有任何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会拒绝礼乐,尤其是对于一心要将大唐带上世界之巅的李承乾来说,更是如此。
今天的这场典仪,李承乾不仅是要分封功臣,同样也是要确立一个秩序——
一个以他自身和大唐本土为核心,以文化和分封为纽带,辐射整个蓝星的统治秩序。
凡是愿意融入华夏文明,接受大唐或其封国统治的民族和国家,李承乾来者不拒。
可如果冥顽不灵,硬是要抓着自己那点“糟粕”不放手,说不得也就只能让他们成为华夏民族登上世界之王宝座的踏脚石了。
“一将功成”尚且需要“万骨枯”,一个君主,一个国家想要站上世界之巅,王座下的尸骨必然要以千万,万万计!
......
东边的太阳最终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升上天空。
伴随着庄严的《云门》之乐,李承乾也登上了离地足有十余丈高的天坛。
冬日的寒风从天坛顶端呼啸而过。
今年的天气格外严寒,即便穿着厚厚的冕服,李承乾依旧被吹了个透心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早已准备妥当的太常礼官们纷纷走上前,代表皇帝向昊天上帝敬献三牲祭礼和白圭玉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