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彻底死心过后，先皇竟然不愿意了。
他说，从前是他对不起太后，是他不好，那些人都只是他寻求刺激的猎奇心理罢了。求太后再给他一个机会。
太后只是冷眼看着先皇折腾，她并不相信先皇的话。
果然先皇安分的在太后这里待了一段时间，每天还会哄抱着李唐，尽管太后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本来太后就要心软了，忽然有一日太后闻到了先皇身上的味道，那是属于哪个女子的，太后从前无数次闻到过。
太后嘲笑自己，明明就说过自己不会相信他，竟然差点又相信了他。
如果那个女子安分守己，太后想也许他们三人会重复先帝父母的人生，只是人都是不满足的，更何况先帝对女子可比不上自己的父亲对爱人。
那女子对先帝来说不过是个玩意。
那女子屡屡出招想害太后还有李彻，在沈恩进宫的那一次，先皇彻底的厌烦在施了杖刑后把人丢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宫殿让她自生自灭，那女子似得时候身上长满了褥疮。
先皇也并没有因此而安分，他还是处理的很好再也没有人出现在太后面前。
先皇到死之前想见太后一面请求太后的原谅，也没有见到，只得到了一句“若有来生，唯愿与君不相识。”
那女子是丞相送给先皇的，两人都没有想到那女子竟然和丞相合作，买通了先皇身边的人，在李唐年幼时就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太后因为先皇的原因一直对孩子都不甚亲近，李唐和她不是多么亲近她也并未多想，只以为因为自己与先皇关系不好影响到了孩子。
那个嬷嬷是那女子的人，所以当年才能屡屡挑拨先皇和太后的关系，让二人最终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那个御史当年差点被先皇杀了，那女子随口一言救了他。
这么多年李唐和太后不亲近，镇国公府也不受皇上宠幸。那御史真的以为李唐是哪个女子的孩子，就打算让怀疑的种子扎在李唐的心里就好。
谁知道，当初为了沈冬临和李木子李唐主动缓和太后和镇国公的关系，也慢慢开始在重用镇国公，那御史被丞相一挑拨直接弹劾镇国公和太后。
毕竟，当年知道真相的人都被先皇杀了，那嬷嬷是先皇身边的人，从小就在李唐心里种下了种子，先皇和太后的关系也不好，没想到李唐并不打算调查，那他们后续准备的就都无用了。
李唐很清楚太后并不会主动的害人和换孩子，要不然这辈子也不会过成这样。镇国公府更加不会帮助太后做事，否则两者的关系怎么可能从他小时候到现在都很差。
再者为了李木子和沈恩李唐也不会调查。
李木子和沈冬临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不能因为这件事情生出波澜。
李唐也害怕若是真的查出来了自己并非太后亲生，太后肯定会被处于尴尬的境地，这是李唐并不愿意看见的。
再者若是丞相真的准备好了完整的证据链，把镇国公牵扯进去了，沈恩怎么办。
虽然镇国公不在乎沈恩，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如果那人真的是李唐的生母，李唐只能有一点愧疚心。毕竟那女子从来就不是好人，设局陷害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李唐。
于李唐而言，养恩确实是大于生恩。从小太后对他虽不亲厚，却很好，毕李彻和李木子都好。
“恩恩会有这样的境地也怪我。”
太后愧疚的说。
“为何？”
“恩恩当年被国师批命克父克母，天生凰命。哥哥性子偏执，因为我和先皇本就厌恶皇室，再加上哥哥最看重的就是嫂嫂，如果克父还好，偏偏还克母，哥哥自然不会对恩恩多好。所以黔灵山一说恩恩有天赋，恩恩就立刻被送上了黔灵山。”
李唐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缘由，他也曾疑惑镇国公夫妻的感情极好，不似父皇和母后，对沈冬临也是很好的，为何偏偏厌恶恩恩，源头竟然是天生凰命和克母。
李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无辜的沈恩。
不知不觉间走了含元殿，沈恩躺在她的摇椅上很惬意。
李唐抱住沈恩，摸摸她的头“恩恩，你辛苦了。”
来人世一遭因为长辈的恩怨和不知是真是假的命格被父母厌弃，被自己困在宫里三年。
才十几岁的少女，活的像个耄耋老人一样。
“李唐，你怎么了？”
沈恩从李唐的怀里挣脱出来，奇怪的看着李唐。
李唐看着沈恩忽然觉得不知该怎样面对，留下一句“宣政殿还有政事。”转身就走了。
沈恩看着走远的李唐觉得奇奇怪怪，姑姑和他说什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回到宣政殿，桌上堆满了奏折，李唐随手拿起一本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刚才太后说的话，因为天生凰命和克母而被镇国公所厌弃。
李唐把奏章扔回桌上，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当初究竟是做了什么，如今知道真相更感觉无法面对。
殿内的宫人被李唐的动作吓到纷纷跪下。
李唐往外走，抬手让宫人起来。
走到含元殿门口，李唐站在门口踌躇着不知道进去后该怎么说。
沈恩躺在摇椅上看着门口李唐纠结样子，心想：难道他真不是姑姑亲生的？还是说姑姑也不确定是不是亲生的？
“皇上，你干嘛呢？”
听见沈恩叫他，李唐不再犹豫走了进去。
“恩恩，当初的事情对不起。”
沈恩好笑的看着李唐“你这又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又因为那件事道歉？”
李唐艰难的说“我只是…忽然知道一些真相。”
看着李唐这幅样子，沈恩更觉得好笑，不管李唐当初因为什么疏远她，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都已经无所谓了。
“当时我听信别人说的话认为我可能不是母后的亲生孩子，而是被父皇换给母后的，纠结害怕想岔了把一切发泄到无辜的你身上了。”
“嗯。”
沈恩的反应很平淡，这和李唐想象中不一样，他以为沈恩会责怪他的。
毕竟这个理由是多么的无厘头，连现在的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道歉并不是为了沈恩的原谅，只是因为欠她一个带有真相的道歉。
沈恩没有算过，但在看到萧芜过往的时候就很无厘头的猜测过李唐忽然变了的原因，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猜中了。
那些伤害实实在在的伤害到了那时候的沈恩，但这时候的沈恩已经不在意了。
这些年沈恩虽然感受到很多人的善意，但是沈恩也感受过很多的恶意，更能明白人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总是想办法减轻自己的伤害和难过，刀子没戳到自己的身上怎么也不会觉得疼。
沈恩很坚定的相信如果李唐没有喜欢上自己，这件事对他来说什么都算不上。
甚至于沈恩还能分析出来当时李唐的想法，父皇和母后总是吵架，对他们也并不是多么亲近。一旦他去问，戳破了谎言，如果自己真的不是母后的孩子，那自己该如何自处呢？
年幼害怕，正好赶上沈恩回来，一切有了合理的发泄。
“恩恩，我为了小时候的愚蠢伤害到了你很抱歉。”
李唐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瞒着沈恩的，毕竟自己不说谁也不会知道那个理由。可想要获得沈恩的心，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这件事总归是个隐患。
沈恩嘴上说着不在乎，但是李唐可以感觉到那只是借口。
沈恩现在的状态像极了过去那三年，李唐至今还记得他们成亲那天沈恩的样子。
那是李唐时隔多年重新见到沈恩，从来没有想过沈恩会是一幅死水的样子。
画着婚礼妆容的脸在大红色喜服和盖头的映衬下光艳逼人，但是那双也眼眸仿若死水一般。
那一刻李唐是很震惊的，他一直认为即使再见沈恩也会是看看乖乖巧巧，其实灵动都藏在眼睛里。
“恩恩。”
“怎么了？”
沈恩歪头问。
“没什么，我就是叫叫你。”
李唐不知道该和沈恩说些什么，他不了解沈恩过去的经历，甚至不了解沈恩这个人。
他忽然开始怀疑他真的喜欢眼前的沈恩吗？还是只是喜欢自己记忆中沈恩。
他想他需要好好的想想，才知道接下来究竟该怎么面对沈恩。
沈恩又继续在她的躺椅上躺下，这时候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娘娘，我的好娘娘，皇上已经好些天没来了。”
“没来就没来呗，我们都过了三年这样的日子，这才多久就不习惯啦。”
沈恩在她的躺椅上摇晃着扇子说。
听见沈恩的话听夏跺了跺脚转身跑了，她们娘娘就是油盐不进。
“啧。”
沈恩微微抬起上半身扭头看了一下听夏，又继续躺着，听夏真是越来越不稳重了。
李唐这些天听着暗卫的汇报更难受了，这些天为了沈恩他是食不下咽，结果沈恩倒是心大，每天吃饱睡好然后就在她的小摇椅上躺着，一躺就是一天。
李唐脑海里无数次闪过太后的话，只觉得想到一次心就疼一次。
沉下心看奏章，李唐耳边忽然响起太后的话“你父皇登基后，那人被追杀身受重伤，跌下来黔灵山。”
李唐忽然想丞相背后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人，虽然身受重伤掉下山，但是没看见过尸骨，可能并没有死呢？
李唐叫来李彻和沈冬临，和他们说了太后之前说的话，并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他们听。
“可是皇兄这不好查，那人的存在被抹除，知情人都死了，要如何查起呢？”
李彻听完苦恼的说。
“这是让冬临去查吧，镇国公应该知道些内情。”
“臣回去问问父亲。”
沈冬临答。
其实李唐也不确定镇国公到底有没有线索，只是猜测问一问。
那天抓到的人在暗卫手里迟早会说出自己的主子是谁，只是李唐等不及的要除掉丞相了。
“皇上，太后身边的郑嬷嬷来了。”李唐的贴身太监传话。
“请进来。”
“老奴给皇上、瑞王，镇国公世子请安。”
李彻赶紧扶郑嬷嬷起来“您老这么大年纪了。”
郑嬷嬷是太后进宫时，先镇国公给太后的人。
当初太后生李唐的时候难产，身边只有郑嬷嬷一个人才让李唐险些被换走，后来太后生李彻和李木子的时候，郑嬷嬷格外的小心，这三个人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王爷，规矩不能破。”
“嬷嬷过来是有何事？”李唐问。
“太后请了镇国公和夫人进宫，让皇上、瑞王还有镇国公世子晚膳都去寿安宫用。已经告诉皇后和公主了。”
“朕知道了，嬷嬷先回去吧，等会我们就过去。”
郑嬷嬷走后，李彻看着李唐的奇怪的问“皇兄，你怎么看着有些不情愿？”
“你看错了。”
李彻委屈，看错了就看错了，那么凶干嘛。
李唐还没想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恩。
这段时间自己手也牵了，亲也亲了，现在忽然怀疑自己的感情，感觉自己很像个垃圾一样。
自己可不能变得和父皇一样。
李唐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将来变成先皇那样，让自己，妻子还有孩子过得都不幸福，死了都闭不上眼。
李唐他们到寿安宫的时候，寿安宫内静悄悄的。
太后，镇国公还有夫人，李木子，沈恩都不说话。一时间他们仨都有点不敢踏进去，不清楚究竟怎么了。
李唐想自己为什么是皇帝，要首先进门打破这个诡异的画面啊。
其实他们都想多了，殿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木子和沈恩环绕在太后身前说说笑笑很热闹，等镇国公一来沈恩和李木子就不吭声了。
李木子纯粹是因为害怕镇国公，沈恩就是纯粹懒得说话。
太后倒是想缓和气氛，只是她也不擅长调节气氛，殿内的氛围就这么冷下去了。
天知道，她召镇国公进宫原本是想缓和沈恩和他们的关系，怎么现在看来感觉自己和哥哥嫂子的关系都要变回从前。
“老臣参见皇上，瑞王。”
“臣妾参见皇上。”
李唐抬手“起吧。”
然后扶起了沈恩，心想沈恩和镇国公他们真的是一点都不亲近啊，在他们面前都变得规矩了起来。
然后向太后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
李彻和沈冬临也一起“儿臣/侄儿给母后/姑姑请安。”
“都起吧。”
“人都来齐了，上膳吧。”
李木子、李彻还有沈冬临三个小可怜只想问为什么他们要在这么恐怖的环境下吃饭。
大家都不说话算了，彼此之间还都流淌着怪怪的气氛。
沈恩和镇国公夫妇之间，太后和镇国公夫妇还有沈恩和李唐一看就不对劲，李唐都不敢看沈恩。
太后心想，哥哥嫂子怎么都不说话，恩恩多好的孩子，当初毕竟是他们做错了，怎的如今自己同哥哥的关系都得以缓和，难道哥哥不想缓和和亲闺女的关系？
李唐早就不知道神游去了哪，沈恩是吃的最香的一个，天大地大，吃饭和睡觉最大。
只要不在意，就影响不到我。
一顿饭就这么食不知味的过去了。
膳后，太后留下了李木子、李彻和李唐，非要沈恩送送镇国公他们。
这原本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宫里就他们一家子也无所谓。
四个人一路无话，走到寿安宫小花园，沈恩说“就到这了，爹娘还有哥哥早些回去吧。”
沈冬临看着妹妹和爹娘不亲的样子很难受，但是没有立场去让妹妹原谅，毕竟从小被不公平待遇的不是他。
镇国公看着女儿，不知怎么想起了小时候的沈恩。